展览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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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观察丨孙嘉:从实验走向社会——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展纵览

来源:admin 发布时间:2020/1/16 16:33:53

  内容摘要: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作品展注重用实验视角捕捉当代问题,许多作品不论从视觉形态还是主题内容都有强烈的时代特征,对传统材料和工艺进行现代转换,并对传统文化进行释读和运用,同时利用实验艺术手法进行主题性创作。另外,丝绸之路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巨大的展场空间也为作品与观众的互动提供了条件。

  关键词:全国美展  实验艺术




  2019年10月10日,“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实验艺术作品展”在河北廊坊丝绸之路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开幕。2014年,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首次作为独立展区,初步反映了中国实验艺术的创作生态。时隔5年的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共收到全国投稿八百余件,经过严格规范评审,共计114件作品进入复评,最后遴选出81件入选作品,其中进京(展览)作品5件。整体来看,本届实验艺术展的展品类型包括装置、雕塑、绘画、摄影、影像、科技艺术等,题材涵盖范围广泛,关注社会现实,并注重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发掘,表明实验艺术创作在中国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也为观众走近和了解实验艺术提供了良好的机会。 

一、作品特点——当代、传统与主题性创作

  本届展览作品的特点体现在三方面:一是用实验视角捕捉当代问题;二是对传统文化的释读和运用;三是出现了一些利用实验艺术手法进行主题性创作的作品。

  首先,展览作品面向当代的社会现实,传递正向能量。中国美协主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在参加实验艺术展区复评工作时指出,本届实验艺术展区“更加注重在主题立意上与社会生活现实产生关联。在许多作品中能够看到艺术家关切现实、关注生活,在自己的体验和艺术感受中,思考社会发展的共性问题,例如环境保护、家园建设、自然生态修复,以及不同社会阶层的生活现状等等”。事实上,气象万千、发展迅疾的中国当代社会为实验艺术提供了特殊的、极佳的内容和灵感,使得中国实验艺术创作逐步探索出自己的特色,正如《中国美术报》殷铄所指出的:“当今中国的实验艺术家已经完全融入了全球主流当代艺术的潮流,而不再限于对某些西方艺术风格和样式的模仿。”〔1〕

  实验艺术由于它本身的先锋性,势必要提出问题并呈现问题,但这些问题的提出是正向的、建设性的,而非消极的、拆解的,不是为宣泄情绪或制造纷乱,而是敢于也便于用多元、直观的方式揭示社会问题,力图引起社会各界的注意,从而寻求可行的解题路径。正如《中国文化报》施晓琴所指出的,实验艺术的实质是“以有价值的主题表达作为前提,寻找最契合的材质与技术媒介语言进行表现……其实验性就在于打通艺术的门类界限,突破既有的艺术框架,对惯性的艺术观念、理论进行反思、改写,不断延伸艺术所涉及的领域等”。〔2〕


  这当中,有许多作品关注人与自然环境和万物如何和谐相处的议题,如刘行的《动物车间》、黄君源的《螽斯羽》、冯远的《哀鸿道——候鸟南飞之殇》等。周子书的《听海》既有对自然环境的关注,也有对乡村的关怀。阿克切坎勒村是新疆墨玉县一个沙漠边的偏僻小村庄,3亿年前这里原本是海洋,如今这里网络信号差,与外界缺少联系,但这里有一个全村人都能听到的广播站,作者周子书利用广播播放了在青海海边录制的大海的声音,与当地人一起畅想外面的世界。解勇的《语言暴力》的灵感来自那些因儿时遭受语言暴力伤害而酿成日后犯罪的真实案例,艺术家将一些负面、消极的语言的笔画拆解、拼装成“凶器”,将语言暴力的伤害以直击人心的方式呈现出来,如将“猪脑子”“丢人”“废物”“怎么不去死”分别拼装成枪、斧子、刀。作品同时加入了互动环节,邀请孩子和家长共同完成由“暴力语言”到“暴力武器”的转换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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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勇(辽宁)  语言暴力(局部)  实验艺术  55×40×30厘米  2015


  从展览展出作品情况来看,实验艺术展区对于涉及中国传统文化的作品有着一定的偏爱,比如对传统文化和工艺的现代转化方面:王雷的《文锦中华》将一年来搜集的《北京晚报》编织成一幅织锦;张光帅、李杨的《问道》依据汉画像石《孔子见老子》的经典图像进行数字化创作;蒋海燕的《镜》运用了《千里江山图》符号,以五彩流苏线缠绕竹签,形成山的形状,流苏线顺着竹签坠在地上,恍若千里江山的倒影;远宏、孙磊的《瓷语》则同时探讨了文化形象的建构、传播问题,“瓷语”翻译成英文有“中国说”的意思,追问中国文化诉说什么、如何诉说、向谁诉说等问题。

  对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是近年来艺术创作中比较常见的手段,利用实验艺术进行这样的尝试,有媒介手法比较新颖、多元的优势。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殷双喜在复评现场谈道:“过去传统艺术是以手工和人文为主体来表达,现在能够通过科学和工业模式来表现人文和历史,使得我们的艺术跟科学技术相结合,充满时代感。”

  不过,在展览中我们也注意到,许多作品原本很难看出与传统文化的联系,解释起来稍显牵强附会,仿佛生怕失去传统文化底蕴的加持。同时,展览中如果出现太多对传统文化进行再创造的作品,恐怕也会走向面貌重复的弊端。

  本届实验艺术展区作品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用实验艺术的方式来完成主题性创作,或者说是力争用更新颖的方式唤起人们对经典主题的记忆,如陈卓的《新长征组歌之过雪山草地》、王黎明的《飞夺泸定桥》等。《新长征组歌之过雪山草地》是包含影像与声音的空间体验作品,由三联屏、24个单声道音源组成。作品影像是2016年夏季在红军长征途径地区,经六千多公里实地拍摄的延时素材。二十多条音轨则由四十多名志愿者人声清唱,其中既有对长征组歌很熟悉的20世纪40年代出生的历史见证者,也有对此有些陌生的“90后”“00后”,但在演唱过程中,相信他们也会对这段历史有更多感触。

  值得注意的是,展览中确实存在部分作品还比较粗糙的情况,仿佛只是沾了主题性的光,为了能够被主流展览和主流空间所接受,而有意选择一些容易入选的题材。

二、传递信息应更加清晰、准确


  艺术作品的意义不仅在于艺术家的意图和作品本身,更在于大众对它的接受和接下来的传播环节。实验艺术所传递的信息往往有些难懂,尽管信息量也不小,身处作品前的观者常常一脸茫然。一方面是因为有些作品所传达的信息过于抽象,甚至流于玩弄观念、概念;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部分创作者在将想法转化为具体作品时,出现了一些两相不匹配的情况。我们自然不是要求实验艺术作品达到极高的科技水平,但展览中有的作品过于低科技,制作流于粗率,无法匹配展品介绍中所体现的设想。通常情况下,作品的展签介绍负载着解释作者初衷的使命,然而在实验艺术展中,介绍文字的神乎其神却常常令观者更加一头雾水。由此引发了对实验艺术甚至是艺术本质的拷问。实验艺术创作者的想象是驰骋的,其主题常常大到宇宙的浩渺,但仍需考虑现实的媒材能否传递如此广阔的信息、传递的效果如何,以及如何以更加落地、具体的方式呈现一些宏大且抽象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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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卓(北京)  新长征组歌之过雪山草地(局部)  实验艺术  尺寸可变  2016


三、展示空间的进步

  本次实验艺术展区的作品数量较上届有所增多,材料、形式也更加丰富多样,这对陈设空间提出了更高要求。本次展览的部分作品曾在中央美术学院2019年毕业展上出现过,但当时受到场地局限,许多大型互动装置无法得以施展。而丝绸之路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展场空间巨大,是目前少数能承载如此体量实验艺术作品的展览馆,同时也为作品互动环节的实现提供了可能,营造良好的感受和体验情境,由此实现从优良的展陈物理空间到文化空间的转向。正如中国美协实验艺委会主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谭平在作品复评现场所指出的:“很多艺术家运用各种各样的媒介来表达自身的观念和想法,同时展示空间面积之大,能够使作者通过多媒体等多种形式呈现作品。”


  本次展览超越了实验艺术是否应该进入体制和全国美展的争论,沿着上届展区奠定的基调,将学院教学和学科意义上的实验艺术进一步纳入全国美展体系。通过本次展览我们可以看到,实验艺术在坚定地探索自己的道路,找寻反映中国现实问题的艺术表达。通过挖掘传统文化、拓宽艺术语言、审视当下社会问题,本届实验艺术展区交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同时也让我们看到美展中的实验艺术在未来行动和延伸的更多可能。对实验艺术的吸纳、展出,不仅仅是实验艺术创作在逻辑上的起点,更是其在现实意义上走向社会的目的。愿在有国家层面助力的情况下,实验艺术能走得越来越好。



注释:


〔1〕殷铄《通向创新的手段——记第13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展》,《中国美术报》2019年10月14日。


〔2〕施晓琴《实验不止 未来可期》,《中国文化报》2019年10月20日。


孙嘉  本刊特约编辑、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

(本文原载《美术观察》2020年第1期)